文清河

知白守黑,和光同尘。

响箭

#占tag防误入

  夜晚降临山城,蜿蜒的巷道掩藏秘密,一切危险与躲避,阴谋与诡谲,都如没入水底般悄无声息,蝉静亦是不安。
  “你是真喜欢即兴发挥啊。”明楼的语气听不真切,咬牙切齿更像是强撑着一口气咬紧牙关。
  王天风笑笑,看着明楼气喘吁吁地倚墙坐着处理创口,黑色皮夹克很好地掩盖殷红,血迹混杂在雨水留下的滚动水珠间,看起来只是狼狈地淋了一场雨。然而他想象得出,衣服下的伤口有多触目。他心里有一丝抱歉,表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嘲弄。“我倒是更想让我的学生绝对服从。”
  “怎么,你个疯子,还怕治不了自己的学生?”明楼头上渗出汗来,抬眼戏谑地看他,手上动作却一刻不停。故作轻松使克制更加明显,痛楚在略微颤抖的指间肆虐着传达信号。
  王天风瞟着明楼轻哼一声,抽出一根烟来,闻了闻,并不点燃。“成吉思汗把令箭射向自己的战马,要我说还不够。终有一天,我会把令箭射向自己。到那时候,我要他们敢下手。不仅要敢,还要稳,准,狠,一击致命。”他觑着明楼伤口处理得将近利索,便将烟递到明楼眼前。明楼一凑,一口叼了个正着,虚脱般瘫软地靠上墙壁,囫囵地嘟囔了一句,“疯子。”
  浓墨的漆黑雨夜里,星火与烟味都是暴露位置的绝佳标记。他们不敢在尚未安全的境况中如此大胆,烟并未点着,明楼只是叼着,勉强将注意力转移到稀薄的烟草气味上。然而痛感太过坚决,他抬手拿下烟,开口问道,“你的学生,要是把你的不按规矩学了个十成十,你怎么办?”
  “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出手。”
  “说说?”
  “大少爷什么时候打起我学生的主意了,怎么,你那个弟弟,还不够你管的?”
  明楼一皱眉,伤口简直痛上加痛。“小王八蛋最近倒是没给我惹事,不知道憋着什么打算呢。”
  王天风嗤笑一声,“你们明家,养花出牡丹,养草是兰草。我倒是很看好令弟。”
  “别!”明楼微微坐起,“我可不希望他被你这个疯子看上。”
  “玩笑罢了,你倒是真疼他。”
  明楼还待说些什么,一声杜鹃啼声划破夜色,在万籁俱寂中尤为哀婉悠长。两人对视一眼,紧绷中终于稍添了些放松。王天风伸手,明楼自然而然地搭上,合拍是久别之后依旧熟稔的,在寒暄中多出来的保留也是心照不宣的。明楼暗自喟叹,却仍是希望这雨夜再长一些。
  
  
  安全点其实该叫做临时安全据点,或许此刻是安全的,下一刻就在特务的暗哨眼中暴露。但任务特殊,也不得不启用特殊据点。所幸安全点医疗备品充足,王天风手法利落地给明楼重新处理伤口,明楼终于真真切切地吸了口烟,看着窗外出神。他甚少抽烟,家里更是严令禁止的。然而执行任务时他唯独不是明楼,他是优秀的特工,他就必须会。在巴黎的时候,他和明诚出任务,在陌生国度的陌生公馆交接,烟灰习惯掸在口袋里,他们做爱,烟灰就散落满床。他们克制,却也曾在接近自由的边界放任。在压抑中,恣肆是撕裂乌云的雷电。
  他正出神,却听到王天风突兀地开口。“什么时候走?”
  “后天就动身。”
  “下次再回来,就是落脚了吧。”
  “希望形势不要恶化得太快。”
  王天风意味不明地抬眼看了看明楼,小胡子微微动了动。他总是若有所思地深沉,此刻却想直白地问一个人。然而转圜良久,念头终究还是藏回心中,没有脱口。他随着明楼的眼光看向夜尽天明下的漫天阴云,死间就在心头的暗影里扎根生长。未能出口的问好在心底压得太久,就发酵成了遗憾。多年以后他借敌人之手将响箭射向自己,他最优秀的学生不负所望地为他的设计,也为他自己画上句号。此刻他未曾问出口的话,彼时倒是无暇再问了。
  
  
  天光泛白,他拍了拍明楼肩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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