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清河

知白守黑,和光同尘。

一滴清酒

  唐晶颤抖着维系最后的理性,保持了沉默。贺涵之于她,是近乎完美的伴侣,是最佳的爱人,同样,他的优秀也无时不刻成为她的负压。她拼了十年,也等了十年,终于把自己逼到了最优秀的金字塔尖,做到无可挑剔的地步。再没人能质疑她配不配得上贺涵,金童玉女了十年,却等来这样的结果。

  其实如果是另一个人,她会给出规范的祝福,做最合适的姿态,落落大方地说好,甚至更好地——还可以调侃一二,将戒指端端正正地放在他手心。

  然而偏偏是罗子君。

  她不能想明白是为什么,却清楚是无法改变的。她没法大度到这个地步,芥蒂是横亘的。

  贺涵看着她,眼神里似乎动了动不忍的意思,开口还是说教的语气,却有些低声下气地解释起来。“我们一直都在演一对金童玉女,就因为我们身处这个所谓的精英头衔之下。”他顿了顿,“唐晶,我们都累了。”

  他说得诚恳无比,唐晶隐忍着的泪水终于肆意奔流。从始至终,贺涵给予她的都是理性下的爱意——那还能否称之为爱都要存疑。不逾矩的回护,自制的关心,一切照顾都是理性优先。他从未为她冲动过。如今他坦诚的直白,却是对另一个人毫不遮掩的情愫。

  她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点了点头。“你走吧。”

  

  

  贺涵深深地看了看唐晶。那精干的短发竟也会遮住了神情,他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教他看不清,瘦瘦小小又干巴巴地杵在那里。他眼神流转,有些心疼,然而话已至此,他也只是抿了抿唇,再慢慢地转身离开。

  唐晶闪烁着泪光看着贺涵的背影一点点模糊。从前她甚少看见他的背影,贺涵照顾得她很周到,而她又一向是要强的,在她的视角里,似乎一直都是贺涵的侧脸,与耳廓的弧度。

  头顶的声控灯把她笼在光下,她竟然有种荒凉的感觉。像是演员谢幕时,发现台下全是漆黑而清冷的座椅。泪珠滚下来时视野骤然清明起来,然而想看清的早已走远。

  

  

  贺涵烦闷地走出电梯——说是烦闷,也仅仅是紧皱了眉,嘴角微微下沉而已。他坐到车里,没来由地想抽烟。

  他叹息了一口,启动了车子。

  飞驰在马路上的时候,他本该惦着罗子君的,可他脑子里空空的,只想一直开下去,让黄澄澄一片的街景后退,再后退,才能在麻木里感受到那么一丝莫名其妙的快感。

  他知道自己不爱唐晶了,也许从来也没爱过;可是爱子君吗?

  他想不明白,只是觉着烦乱。

  他只想走远,或者是,埋头到工作里去;他突地想起唐晶曾对他说过什么,似乎是很应景的话,然而脑子实在是没在转动了。等到他坐在酒馆里,一杯酒入喉,才蓦地想起来。

  “这么多年,我怕我们兜兜转转,最终还是走散了。”

  是唐晶说的或是自己说的,他已经不能准确地想清了。他们太像了;像到,不得不分开。

  

  

  陈亦度是坐在床边缓了好几口气才站起身来的。

  任谁半夜被电话惊醒都不会太开心,何况还是个商业合作者,并无太多私人交集。他捏了捏眉心,还是不明白怎么这通情感倾诉能拨给自己。说是情感倾诉,贺涵这一着来得又实在莫名其妙,不停地说什么“太像了,太像了”,陈亦度甚至恶趣味地想,会不会是认了个私生子。

  但是那醉酒的语气,还是让他不放心地下了床。

  在他为数不多的接触中,贺涵从未表现过失态,甚至连不得体都没有过。贺涵在他的印象里,就是个天生的精英。

  

  

  贺涵举着杯,玻璃折射里的陈亦度畸形地瘦小下去,轮廓倒还是熟悉的。

 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打给陈亦度,好像在面对陈亦度时,他的冲动一下放大了十倍。

  他抿了口酒,眼见快要空杯,又灌了一口。

  他看着陈亦度的眼睛,忽然就好像看到了十年后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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